芍藥,形如牡丹,妍亦如牡丹。然牡丹艷麗嬌貴,素有花王之稱;芍藥晚發(fā),每于百花將凋之夏初獨亭亭枝頭,故有殿春之美名。它多姿多態(tài),臨風婥約,宋劉攽稱之為“天地之尤物,不與凡品同待?!碧屏谠小额}階前芍藥》詩:“凡卉與時謝,妍花麗茲晨。欹紅醉濃霧,窈窕留余春?!币驗槠涿?,古代宮中多植之;因為其雅,即寺廟亦用以供佛。蘇東坡《玉盤盂詩序》:“東武舊俗,每歲四月,大會于南禪,資福兩寺,以芍藥供佛?!泵髟娚孪樵娫疲骸坝耠A宜有此花開,金鼎調(diào)香宰相才。莫謂人間無彩筆,寫將濃艷入云臺?!保ㄋ追Q芍藥為“花相”,是指它妍若花王牡丹,在一花之下,萬花之上。)
人間又開吉祥花——記石渠著錄的宋人芍藥圖扇
文/尹光華
宋人 芍藥圖
鏡心 設(shè)色絹本
24.3×24.3cm
著錄:《石渠寶笈初編?重華宮》《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合編》第二冊,738頁,上海書店,1988年版。簽條:宋人芍藥八。
鑒藏?。呵瓕幫踝幼訉O孫永保之、石渠寶笈、重華宮鑒藏寶、萬有同春、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 1印參見《晉唐以來書畫家鑒藏家款印譜》140頁,臺北故宮博物院編,1964年;《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沐昂》1印,506頁;2、3、4、5印參見《故宮博物院藏清代帝后璽印譜?乾隆卷》28、29、35、112頁)
古人還認為芍藥是吉祥之花,能給人帶來好運,宋劉攽《芍藥譜》有這樣的記載“(芍藥)花有紅葉黃腰者,號金帶圍,有時而生,則城中當出宰相。韓魏公(韓琦)守維揚日,郡圃芍藥盛開,得金帶圍四”,遂請王珪、王安石、陳升之赴宴賞花,“后四人皆為首相?!被ㄓ徐`異,未敢確信。但韓琦、王安石等都先后為執(zhí)政卻是事實。唐宋時此花大貴于時也是不爭的事實。今傳唐周昉《簪花仕女圖》卷(遼寧博物館藏)中唐代宮中貴婦頭上即載有盛開的芍藥花,可見它是宮中寵物。唐宋人詠芍藥花的詩不少,韓愈《芍藥歌》云:“丈人庭中開好花,更無凡木爭春華,翠莖花蕊天力與,此恩不屬黃鐘家?!辈滔濉镀呓^》云:“吉祥亭下萬千枝,看盡將開欲落時。卻是雙紅有深意,故留春色綴人思?!倍嬌炙幓ǖ囊嗪芏?,據(jù)北宋《宣和畫譜》記載,五代黃筌就畫過《瑞芍藥圖》、《芍藥家鴿圖》等,黃居寀、徐崇嗣、趙昌等都畫過芍藥。徐熙畫得更多,《宣和畫譜》著錄就有十六件之多。但這些作品今都已不傳于世,南宋人畫芍藥的在國內(nèi)也僅見二件,一為故宮博物院藏李嵩《花籃圖》,提籃左方斜出的就是芍藥花。另一幅則是《石渠寶笈初編》著錄的宋人《芍藥圖》扇。
▲宋人 《芍藥圖》局部
宋人《芍藥圖》為絹本團扇,畫粉紅色盛開的芍藥一枝,花朵碩大,重瓣層疊,迎風垂露,花枝略略彎曲左傾,似有不勝重壓之感。綠葉則向右輕飏,搖曳婀娜,姿容妍冶,十分生動。左下一小葉從畫外伸出,與畫中花葉若接若離,顧盼呼應,尤為點睛之筆,使人想見畫外另有一片天地,畫雖小而格局不小?;ㄅc葉與枝皆用細筆勾描,線條勁利而有彈性,極見功力?;ㄈ疽愿蚍郏蕯?shù)百年而不變色。更以紅色淡淡烘染,襯出陰陽立體之感,嬌媚而不俗?;ㄈ~用石綠點染,露出深淺筆觸,如青銅般古色斑斕。與勻染法不同,是一種高格調(diào)的設(shè)色方法。古代青綠山水有這種畫法。南宋無款《豆莢蜻蜓圖》扇(《中國繪畫全集六,114頁》的豆葉石綠設(shè)色亦用此法。錢選畫花葉也經(jīng)常如此,并非全是顏色剝落的緣故。于是,葉片古氣的一片翠綠與嬌嫩的花朵相映照,更在動靜、疏密的巧妙安排之中,使看似簡單的畫面,顯出其耐人尋味的意韻。簡約而不簡單,是這幅南宋畫的高妙之處。
這幅宋人團扇初為明早期黔寧王府收藏。黔寧王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義子沐英的封號,其子沐昂及沐昂孫沐璘都好收藏,特別愛好宋人團扇及斗方。今傳世的宋人小品中鈐有此“黔寧王子子孫孫永寶之”章的所見極多,僅 《中國繪畫全集》第六冊中就有近二十幅鈐有此印,可見黔寧王府收藏宋人小品之精審富贍。
▲芍藥圖 鈐?。呵瓕幫踝幼訉O孫永保之
▲參考圖:《柳堂讀書圖》(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鈐有“黔寧王子子孫孫永保之”章
黔寧王府收藏印每鈐于團扇之左上或右上,絕不蓋在畫幅中央或下方。本幅左上鈐印與故宮博物院藏宋人《柳堂讀書圖》右上藏印極為相似?!读米x書圖》扇在黔府之后又經(jīng)明安國及清初耿信公遞藏,是一幅著名的宋人小品,足資參考。(在古舊的宋絹上鈐蓋藏印,因絹素年久有包漿及污垢,印泥一時不易吸入,加上用力輕重不同,打出的印章筆劃粗細每多懸殊,如經(jīng)重裱,絹絲走動,字形亦會變動,鑒賞古字畫時必須顧及此中之變異。)
▲芍藥圖 鈐?。喝f有同春
▲芍藥圖 鈐?。何甯N宕霉畔√熳訉?/P>
▲芍藥圖 鈐?。褐厝A宮鑒藏寶
此畫后入清內(nèi)府,著錄于《石渠寶笈初編》 《宋元紈扇冊》中,《石渠》標明其為冊中第八幅,亦與此扇簽題相合。本圖原裝裱邊鈐有“石渠寶笈”、“重華宮鑒藏寶”、“萬有同春”、“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諸璽都與故宮出版的《清代帝后璽印譜》無誤。(石渠合冊,璽印多有鈐于裱邊的,并非每圖都鈐于本幅上。)
▲芍藥圖 鈐?。菏汅?/P>
▲石渠璽印也有鈐于裱邊的
《石渠》全編共載宋元合集有近百冊之多,其中大部分已被國民黨帶去臺灣,一小部分留大陸的分別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和遼寧博物館及上海博物館。流散在民間的少之又少。本《芍藥圖》扇原在的《宋元紈扇畫冊》舊藏重華宮,今撿臺北故宮及國內(nèi)各博物館均不見此冊,可見已流散在外。是乾隆以后諸帝賜給近臣?還是被宣統(tǒng)帶至東北而流失的,已無法確知。但寶笈重現(xiàn),可見吉祥之物有吉祥之云護持,則是值得慶幸的事。
▲著錄書影,參見《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合編》第二冊,7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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